李稻葵：经济稳增长需要“三箭齐发”

12月14日-16日，新浪财经2022年会暨第十五届金麒麟论坛举行，本届年会的主题为“高质量发展、新机遇共享”。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院长李稻葵出席并演讲。

李稻葵在演讲中表示，我们应该坚定信心，中国经济确实有巨大增长潜力，因为我国的储蓄率仍然是全球主要大经济体里面最高的；虽然人口下降，我们的人力资源在上升，平均受教育水平、健康水平还在提高；中国市场规模巨大，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而且具有全球最完备的工业体系。

这些都是中国经济的底气，但是必须面对当下严峻的形势，李稻葵在演讲中呼吁，社会各界必须形成一个共识，就是稳增长、保增长将会是未来若干年的一项重任。为此，他呼吁要“三箭齐发”，推出一揽子稳增长的措施。

如何“三箭齐发”？李稻葵表示，首先微观要放活。他指出要保护激发民营经济的积极性，

“民营经济的积极性一定要提升，一定要不仅保护还要提升，民营经济毕竟是创造了最多就业的部门，也是纳税最多的部门。所以，民营经济的活力不恢复、不放活，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就很难恢复。”他说，

同时李稻葵指出，要重新给地方注入活力，地方政府的发展积极性一定要调动起来。

此外，李稻葵还表示，从现在开始应贯彻灵活退休机制。“灵活退休”是让劳动者自己决定什么时候退休。

如果一个劳动者决定要延迟退休的话，他的退休工资、他的退休待遇、他退休以后的退休金应该是适当提高的，因为毕竟他的贡献多了。

为什么这个重要？李稻葵解释称，因为现在的退休制度已经远远不能够满足现在人口的需求，很多一批中年的劳动者的健康水平、受教育水平是非常高的，他有意愿愿意继续工作，他们的人力资源一定要用好。

“我举一个小例子，比如建筑行业，之前比如限制50岁以后就不能工作了，但是现在50岁的建筑工人很多身体状况是很好的，只要体检能过，只要他本人有意愿工作，为什么不能让他继续工作呢？继续工作以后，他的退休金是应该提高的，这个非常重要，这是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基本的国策。”

第二，李稻葵指出，宏观要调整，要防止在宏观政策方面过分地僵化，不够灵活。地方债必须要调整，应该把相当一部分的地方债通过某一个机制转为中央政府的债。

“因为中央政府整个的财力很好、信用很好，跟国际比较，我们国债的水平非常低。转为国债之后，第一，可以大大降低融资成本。第二，能够给地方政府松绑，让他们的财政情况能够有所恢复，能够真正地围绕本地的经济发展去谋划，而不是天天发愁怎么样举新债还旧债。”他说。

此外，房地产行业也要调整，“很多地方还是有房地产需求的。但是由于金融控制的太紧，使这部分房地产开发商不能够完成它所投的开发工作，它的很多债务就开始违约了，违约之后会引发连锁反应，引发整个金融系统的不稳定。”  李稻葵说道。

最后，国际上要稳住。 “微观要搞活、宏观要调整、国际上要稳住，这三箭齐发如果能够贯彻好，我相信中国经济未来的五年会有一个非常好的新的开局”他说。

以下为演讲实录：

李稻葵：各位来宾、各位朋友：

大家好，非常高兴再次参加新浪财经的金麒麟论坛。今年的金麒麟论坛的时间点召开的非常有意义，那就是在二十大胜利闭幕之后，我们全国上下都在认真学习贯彻二十大的会议精神，在这么一个背景下，我们展望未来五年的发展，时间点抓的很准，也非常有意义。我发言的题目是“积极有为——开启新五年的发展征程”。我的核心观点就是二十大报告提出的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可能需要经过非常艰苦的努力才能够达到。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二十大反复强调一定要坚持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坚持新发展理念，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报告里又专门提出我们到2035年作为第一步发展的目标，我们的人均收入水平要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很多人讲高质量发展是不是相对而言不那么强调速度了？是不是重点放在“质量”上？其实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其实我的观点是“速度是非常重要的”，事实上未来五年如何保持中国经济比较快速的发展，可能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

所以，二十大里专门谈到了我们一定要做好各种困难的准备，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要准备经受风高浪急甚至是惊涛骇浪的重大考验。经济增速下降就是一个潜在的风险，必须高度关注。当然我们应该坚定信心，中国经济确实还是有巨大的增长的潜力的，我们的储蓄率仍然是全球主要大经济体里面最高的，我们的人力资源在上升，尽管我们的人口增长速度已经下降，联合国人口报告里讲2022年人口可能见顶，这个报告我觉得稍微悲观一点。但即便是按照这个报告，我们人口的总量增长见顶，但是我们的平均受教育水平、健康水平还在提高，所以人力资源提高，到2050年，我们的人力资源的当量相当于2000年的19亿到20亿的水平，是非常高的。所以，这个底气应该有。虽然人口下降，但是人力资源还是上升的。

另外，我们的工程技术人员还是非常众多，我们一年有400万的工程技术类的毕业生。

我们的市场规模巨大，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而且我们也具有全球最完备的工业体系。

这些都是我们的底气，但是必须面对当下严峻的形势，那就是疫情前我们的增速连续十年逐步逐步下降，这个态势一定要遏制住，再连续下去的话就低于我们的潜在GDP增长速度，也会让我们非常被动，让我们很难完成2035年的宏伟目标。我呼吁方方面面必须高度重视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可能需要统一认识，统一到二十大报告认识的基础之上，我们的经济工作部门、社会方方面面，包括企业界，我们应该形成一个共识，就是稳增长、保增长将会是未来若干年的一项重任。为此，我的呼吁是要“三箭齐发”，要推出一揽子稳增长的措施。

具体我用三句话总结：

第一句话，微观要放活。放是放手的放，活是活力的活。为什么这么讲呢？

1．应该意识到我们当下影响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疫情的发展，下一阶段的工作可能跟现阶段的工作会大不一样，如果这件事能够调整到位，我们微观的活力能够大大加强，出差的、购物的、旅游的、消费的、生产的等等很快都能够全面恢复，毕竟中国经济增长的潜力是有的，这是第一件事，微观放活。

2．一定要保护激发民营经济的积极性。二十大报告又再次强调两个“毫不动摇”，毫不动摇支持民营经济的发展，毫不动摇支持国有经济发展。所以，民营经济的积极性一定要提升，一定要不仅保护还要提升，民营经济毕竟是创造了最多就业的部门，也是纳税最多的部门。所以，民营经济的活力不恢复、不放活，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就很难恢复。

3．要重新给地方政府注入活力，要给地方政府注入促经济发展、保经济发展、保税收的活力，要回到我们很长时间以来行之有效的市场跟政府同向发力的这么一个优良的局面，地方政府的发展积极性一定要调动起来。因为我们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发展是什么呢？是政府之手和市场之手同向发力的，这个里面很多工作需要做。

4．从现在开始要贯彻灵活退休的机制。什么叫“灵活退休”？是让劳动者自己决定什么时候退休。如果一个劳动者决定要延迟退休的话，他的退休工资、他的退休待遇、他退休以后的退休金应该是适当提高的，因为毕竟他的贡献多了。为什么这个重要？因为现在我们的退休制度已经远远不能够满足我们现在人口的需求，很多一批中年的劳动者的健康水平、受教育水平是非常高的，他有意愿愿意继续工作，他们的人力资源一定要用好。我举一个小例子，比如建筑行业，之前比如限制50岁以后就不能工作了，但是现在50岁的建筑工人很多身体状况是很好的，只要体检能过，只要他本人有意愿工作，为什么不能让他继续工作呢？继续工作以后，他的退休金是应该提高的，这个非常重要，这是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基本的国策。

这是微观放活。

第二，宏观要调整。宏观调整是什么意思呢？要防止在宏观政策方面过分地僵化，不够灵活。具体说两件事，宏观调整必须到位。第一件事，地方债必须要调整。过去我们十几年快速发展，它的一个重要的路径是各个地方政府通过自己各种各样的投资公司、投资平台来举债。最近我们的一个博士生经过了非常仔细的计算、测算，他发现我们地方债实际的水平，包括地方政府通过地方国有企业借的钱，已经达到了GDP100%的水平了，很多债务是隐含的，如果你算出来，达到100%的时候了。100%的GDP的债务是什么含义呢？就是说地方政府不可能通过自己的财政收入和国有企业的盈利来还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该怎么办？宏观来讲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办？应该把相当一部分的地方债通过某一个机制转为中央政府的债。因为中央政府整个的财力很好，整个的信用很好，跟国际比较，我们国债的水平非常低。转为国债之后，第一，可以大大降低融资成本。第二，能够给地方政府松绑，让他们的财政情况能够有所恢复，能够真正地围绕本地的经济发展去谋划，而不是天天发愁怎么样子举新债还旧债。同时中央政府也要给地方政府设立新的规矩，以后再举债必须要公开透明，不能像过去那样子打各种擦边球，用各种隐蔽的方式举债，这个非常非常重要，必须要解决债务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债务的问题，势必会带来未来我们金融领域的各种各样的违约，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止不住的，纸包不住火。

第二个宏观要调整的方面是房地产。房地产的确要调整，但是要判断，这一轮房地产的调整很大程度上是金融所触发的，很多地产行业、房地产开发商应该也有能力把他现有的项目做完，很多地方还是有房地产需求的。但是由于金融控制的太紧，使这部分房地产开发商不能够完成它所投的开发工作，它的很多债务就开始违约了，这一违约之后连锁反应，引发整个宏观金融的不稳定。所以，房地产的工作，第一件事是稳定，在金融上稳定它，不能让房地产成为一个违约重要的策源地，这是非常重要的。这叫宏观调整。

最后一个是国际上要稳住。毋庸讳言，我们现在在国际上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二十大报告里讲来自于国际上的风险随时都可能升级，来自外部打压的遏制随时可能升级，这是二十大报告的原话。应对这么一个形势，我们一定在国际上要稳住。怎么能稳住呢？我相信我们的领导人已经开始了相关的措施，无非是两件事：第一件事，一定要抓主要矛盾，在国际上建立我们最广泛我的统一战线。美国现在要拉盟友，要跟我们打群架，我们一定要针对他的这个政策，我们要一一化解，要意识到美国所谓的盟友跟美国并不完全是一条心，很多的盟友，像德国这些国家，它的经济上、社会上跟中国的关系是很紧密的。所以，必须要有统一战线的这么一个想法、这么一个策略，这么一个打法，把美国所谓的盟友，包括像澳大利亚、加拿大包括英国这些所谓的盟友，通过我们细致的工作，通过具体的工作，一一给化解，这是我们多年以来从革命战争所经历过的我们的执政党的斗争经验。第二，针对美国也要做非常细致的各种各样的斗争工作。因为美国绝对不是铁板一块，美国的某些个别的国会议员对中国是不友好的，但是行政当局相对而言是知道深浅的。比如说美国的贸易谈判代表最近提出要再挂钩，不是脱钩，是再挂钩。所以，他已经意识到他的经济跟中国经济不可能完全分割开来。所以，对美国的工作也要集中精力去和他的反华势力进行斗争。但是与此同时对一些潜在的可以争取的、可以谈判的，可以斡旋它的一些利益集团、一些政府部门，就需要细致的工作。

所以，国际上要稳住。

总的说来，微观要搞活、宏观要调整、国际上要稳住，这三箭齐发，三件事如果能够在二十大报告总体的安排下，如果能够贯彻好，我相信中国经济未来的五年会有一个非常好的新的开局，我们经济增长速度持续下行的趋势一定能够得到逆转。所以，让我们一起来期待我们未来五年经济新的开局。

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