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群慧:在高质量发展中推进共同富裕

2022-04-27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所长黄群慧:

非常感谢稻葵院长邀请,参加第四届政府与市场经济学年会,也祝贺清华大学111周年的校庆。

很高兴在这个会议上分享一下我的学习和研究的一点成果。黄奇帆市长谈到了大市场,这里涉及到区域协调发展的问题。我的题目叫做经济增长、协调发展和共同富裕。

我是想谈一个主题,就是高质量发展中推进共同富裕。这个题目比较大,我主要想强调两个方面,去年共同富裕是一个很热的热点,现在大家也很关注。当时谈完之后,大家可能更多的关注到分配等这些方面,蛋糕要如何切。实际上习总书记的讲话也强调了,我们关键还是要先把蛋糕做大做好。所以关注经济增长,仍然是锲而不舍的一个永恒的主题。

但是当我们谈到共同富裕的时候,我们不是

一般意义的发展,而是强调高质量发展,而高质量发展里面很关键的一是协调发展。协调发展包括刚才提到的大市场,包括我们说的城乡协调,包括产业协调,甚至企业包容性发展,都在这里,都会对我们共同富裕有一个推进。所以这三个关键词,经济增长、协调发展和共同富裕,实际上我会挑一些很关键的中国数据,来说明我们在这个阶段推进共同富裕仍然要关注经济增长,很重要的是推动协调发展。

我们知道共同富裕是我们一直在强调,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并强调要把蛋糕先做大做好,然后再把蛋糕切好和分好,而且这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实际上前年的“十四五”规划,我们就已经做了一个很好的目标规划,包括2035年我们推进共同富裕,取得更加明显和实质性的增长,实质性的效果。而到2050年我们基本实现共同富裕,实际上我们共同富裕的步伐,和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步伐,还是稍微慢了一点,到2050年建设一个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了,但那个时候我们只是说我们基本实现共同富裕。所以说我们的历史过程的目标,是一个很科学的规划。并不像去年网上炒作的一些不正确的声音。

首先我觉得要把蛋糕做大做好,第一步一定要保证我们在2050年这个新的发展阶段,实现我们经济的潜在增长率,经济有这种能力,现有的劳动力,现有的技术和我们的资金条件,应该实现的增长率,实现这个潜在增长率,才可以把我们的蛋糕做大做好。我们做过一些预测,在2020年可能还有6%左右,逐年下降,因为和经济现代化和工业化规律相关。到2050年之前,也要有3%的潜在增长。这几年,我们的经济增长面临外部环境冲击很大,2020年新冠疫情到现在,对我们的冲击很大。所以2020年只有正的2.3%。因为2020基数比较低,所以2021年有8.1%的增长,2022年的目标定的是5.5%,和两年前我们测算的潜在增长率基本一样。现在由于新冠疫情的冲击,加上俄乌冲突,可以看今年这个目标又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现在三重冲击这种压力,我们能否实现潜在增长率,也是有很大的挑战。但是如果从长远我们共同富裕的角度来说,我们必须努力保持潜在增长率的实现。

我们到2050年这种规划来看,“十四五”期间如果能保证这个潜在增长率,就是整个这五年,基本上5.5左右的增长,如果能保证实现,我们能够在这个阶段实现一个很重要的突破点,叫经济增长的节点,能够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去年的数据已经很接近了,因为我们要迈入1.251.26万美元,已经很接近了,这个目标应该就能够迈入高收入国家的门槛。一个14亿人口大国,如果人均GDP迈上高收入,这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奇迹。如果我们还能在2025年到2035年,还能实现潜在增长率,大概测算4-5%的潜在增长率的目标,大概在2035年能够达到“十四五”规划提到的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就是人均GDP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这个就是2万美元以上,我们测算在2.4-2.9万这个幅度。这里面有汇率的变化,这也是一个很大的节点,就是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基本实现现代化的这么一个重要的节点。

基本匡算应该在2030年左右,中国会成为总量最大的经济体。如果在2035年到2050年,继续保持3-4%的潜在增速,我们还可以使人均GDP翻一番。到2050年左右,我们应该能够接近人均5万美元的水平。如果实现这一目标,社会主义现代化经济强国的目标就已经实现了。经济总量保持15年最大,人均GDP,那个时候相当于美国一半的水平,因为美国那个时候应该接近10万美元的人均GDP。当然以上所有的预测是不考虑有重大的事件,重大的冲击,因为这些都是不可预测的,包括像我们说的战争条件,这些都不能考虑的,我们只测算的是潜在增长。

要想实现共同富裕,首先要有一个目标,要实现这种潜在增长率,使我们的蛋糕足够大,足够好,这是第一个要实现的。但是这个过程中并不意味着我们单纯追求GDP的增长,我们要追求的是一个高质量的发展。当然高质量的发展,我们一般认为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发展。而新发展理念,首先第一个是创新发展,第二个是协调发展,然后我们是开放、绿色、共享。创新发展我们一般认为创新和开放是动力,协调发展既是一个手段,又是一个目标,本身这种理念存在着两个方面,又是手段,又是目标。通过协调发展,能够使我们最终的成果,经济增长更好实现共同富裕,达到共享的目标。

区域协调发展方面,单纯从经济增长来看,大的区域,东中西,包括东北,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形成东中西的差距,这些年有缩小的趋势,2013年以后,东北地区和东中西的经济增速有明显的差距,从GDP增长来说是有这么一个大的变化。我们算算各个省人均GDP的差异(我们叫做变异系数),算的结果可以看出来,这些年总体变异系数在降低。但是这些年降低的幅度趋于平缓,相对固定,并没有像从2000年以来,一直到2013年有一个较大幅度的下降。

我们说的区域协调发展,并不意味着是单纯的GDP增长,GDP增长是一个方面,实际上我们做过一个区域协调发展综合指数,包括几大方面,一方面是和经济生活水平,人民生活有关的,就是你的GDP,你的消费水平,你的收入水平,城乡收入差距。还有一块是基本公共服务,是政府要关注的,受教育的程度,还有医疗。还有一个要强调基础设施的通达程度,这个基础设施强调的是有形的,其实我们要从市场统一这个角度,还会有一些无形的。再有就是地区经济方面的比较优势,另外把绿色低碳单独拿出来,有一系列的指标,大约20个指标。这里面的基础设施,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这也都是黄奇帆市长提到的我们作为一个地方政府,应该关注的一些内容。这本身也是市场一体化,实际上我更愿意用市场一体化这个词,而不愿意用统一大市场,因为一体化这个概念,实际上也是破除了区域之间的这种保护主义壁垒。我们做过测评,测评的结果,新时代以来我们区域协调发展的指数在快速的增长,越来越协调,尤其是这五个方面的指标,基础设施通达,包括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应该说增速还是比较快的,因为这些年搞基础设施建设。当然说人民生活水平的差距,地区比较优势的发挥,绿色低碳等这一方面也都有明显的进展,但是五个方面的指标之间还是有差异的。

所以说这五个方面,从区域协调来看,恰恰是共同富裕的一些要求,因为政府推进共同富裕,不一定要人为的怎么来平均,而是要做好基础。而我们这里强调的几个方面的基础,尤其是基本公共服务和基础设施通达等,这些是最为关键的。

当我们谈区域协调发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城乡协调问题,因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2000年以来在逐年的下降,因为我们通过协调发展,尤其是新发展理念的指导,也是在逐年下降的。即使这样,可以看到到2020年城乡之间收入差距仍然有2.6倍,所以差距还是非常大。城乡协调问题是区域协调的关键,又是共同富裕的一个关键着力点。

区域协调发展,刚才我提到了两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方面是南北差距相对比较大,另一方面,我们强调的这个城市本身也有显著差异。新时代以来,区域经济有两个比较明显的特点,一个出现了南北差距加大;另一方面,真正的经济增长极还是在城市群,城市群发展非常快,它是经济增长极。

新时代以来,我们推进了京津冀协同发展,长三角一体化,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长江经济,黄河流域和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这六大方面的战略,再加上我们说的19个城市群,就形成了未来中国经济区域协调发展的格局,叫两横三纵城镇化的战略格局,这个格局是新发展格局里,对未来协调发展一个很好的规划。而且从共同富裕角度来说,现在区域协同发展并不只是说GDP之间的协调,或者并不是说人均GDP低的地区一定要赶上人均GDP高的地区。一方面政府的作为主要还是体现在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包括基础设施的通达程度和可比性这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还要实现统一的大市场,实现一体化和统一化,人口还是要有序自由的按市场化的方向流动。如果这19个城市群,它们的人口承载能力,经济发展潜力都很大,需要吸引更多的流动人口。那么人口向这种大城市,城市群和都市圈去集中。有些地方强调生态安全、能源安全、边疆安全,这主体功能区需要分开。这主体功能区所谓将来的收入,主要通过生态补偿,财政转移,包括区域之间利益调节和补偿去协调。

在区域协调发展推进共同富裕,政府要抓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等,而同时又要让一体化的市场,去发挥它在资源配置中的主导决定性的作用。这样就把政府要做的事情明确。尊重市场,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的前提下,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推进区域的协调。

区域协调发展中推进共同富裕,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分配,我们强调分配这个过程中,关键是使收入分配的差距逐渐缩小到合理的区间。收入分配基尼系数虽然这些年在降低,2015年是0.462,现在还是在0.4680.465这么一个状况,总体基尼系数还比较大。

在宏观分配里有一些结构性的问题,非常值得关注,一个是在初次分配和可支配分配里,居民收入的占比这些年没有提升,反而降低,这个趋势很值得关注。可以看2000年居民收入在初步分配中的占比能到67%,到现在也只有61%,实际上是在下降,政府和企业份额在上升。可支配收入也是从67.5%下降到了62%,中间一些年份是居民占比越来越低,有些年份还比较稳定,总体上要比2000年占比是下降的趋势。

还有劳动报酬的占比,这些年总体上还是偏低的,尤其是和德国、国这些国家去比,因为我们按劳分配为主,其他分配方式共同分配,各种要素都来参与分配的要素结构。但是我们的劳动报酬从200052.7%,逐年下降,到了1819年好一点,又到了52%,但是还是没有到2000年的高点。5051%相比德国和美国,他们都是5758,我们还是低了好几个点,这个也是值得我们在收入分配做的工作。

我们在谈到基尼系数,谈收入分配,我们经常提的是收入,实际上财产分配的这种差距会更大,财产很难统计,找数据比较困难。现在有一些像财富调查报告里的数据,总体来说是这么一个状况,15年城镇的人均财产是20万,到18年将近30万,农村从6万多到8万多,全国平均是从14万到20万这么一个变化。这个上涨的趋势有工资收入在提升的过程,实际上和房地产价格上升也是相关的。由于房地产价格的影响,使我们财产收入的分配差距,尼系数差得还是比较大的。2002年收入的基尼系数是0.4左右,高的时候是0.46左右,变化不是特别大。但是财产从0.4的差距已经涨到了0.6多,差距这么大,最根本的房地产的影响。

行业之间的收入差距,黄市长提到了尤其是经济脱实向虚,房地产行业和金融业的收入是几大行业的很多倍,这种脱实向虚的趋势对我们经济的影响非常大,我们要极力来解决这个问题。

行业之间的差距可以看出来,从上市公司来看,证券行业的上市公司平均的薪酬将近60万,而像隆平高科只有6.78万,实际上金融业、房地产业往往应该是服务制造业和实体经济的。最近两天网上也在传一个消息,中国人民银行说房地产也是一个实体经济,实际上这完全是一个错误的概念。房地产实体经济里面只有建筑业是按照实体经济统计的,而房地产本身一定是金融衍生过来的,到了这种销售环节,就是金融衍生过来的,所以它不可能归为实体经济。而且党的十九大报告里,包括历次的中央文件里,所谓的协调发展其中有一个非常著名的结论,一定要推动实体经济与金融业的协调发展,实体经济与房地产业的协调发展,如果把房地产业也归为实体经济,那么中央文件这句话就是错误的,不能说推动实体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协调发展,没有这个概念。

实际上2013年曾经有一波房地产高涨,就是我们的金融银行部门反复在宣传,说房地产也是实体经济,结果把新一波的房地产价格就推上去了。它不利于协调发展,也不利于高质量的发展,所以不要扭曲这些概念。

最后一点是包容性的发展,企业之间的收入差距还是比较大,如果是基于效率,基于创新,而非基于所谓的垄断,那么你的收入差距大,这不是问题。不要基于你的垄断而获得高收入的差距。即使收入差距靠创新,靠高质量发展,而得到的高收入差距,但是作为企业来说,仍然要强调包容性发展,强调你的社会责任,什么叫社会责任?那就是企业发展中不仅仅是为了股东的回报,不是一定要高利润,而是为了利益相关者的回报,利益相关者既有股东,还有员工,还有各个方面的社区、环保、生产、客户,还有平台上下游的客户,消费者的利益等各个方面,所以企业无论发展到哪一步,一定要注意社会责任,这就是包容性发展和协调发展,对企业的一个要求。

实际上我们长期做这个企业社会责任评价,做了十几年,应该说中国的社会责任这个方面的评分,基于刚才这个评分表,评结果总体还是上升的,但是也只有50-60%之间的得分,还不到及格的水平。17年是一个最高点,1819年有点下降。但是作为协调发展来说,尤其是我们强调共同富裕,实际上企业应该追求实现自己的社会责任。其实这是两个导向,作为企业经营和公司治理的两个逻辑,一个逻辑是追求利润最大化逻辑,还有一个追求是利益相关者利益最大化的逻辑。而现代社会发展,越是追求利益相关者利益最大化逻辑的企业就越做越大,越做越优,这个企业才会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包容性发展的企业。

以上是我围绕着推进共同富裕,从经济增长,尤其是我们说的潜在增长率和协调发展,协调发展又谈到了三个方面,一个是区域的协调,包括行业的协调,还有企业的包容性发展,这么几个方面谈了一下我们的一个研究,和我们对推进共同富裕的一些想法。不当的地方,请各位专家,各位老师,各位研究人员,大家批评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