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锦：中国经济明后年见底，打通制度障碍才能迎来新增长

今天咱们讨论的题目是经济反转了吗？希望如此。但是我个人感觉，好像不是现在时，而是将来时。

    中国经济，过去五年经济是在下滑，而且目前看来这个下行的压力还是比较大，怎么来观察呢？简单做一个回顾，2010年的时候，当时我们做了一个研究，我们观察了二战以后几十个国家工业化的历史经验，大部分国家应该说不是很成功，落入中等收入陷井，只有13个经济体，日本、韩国、台湾、香港、新加坡，是成功的经济转型体，他们进入高收入社会的行列。但是这些经济体，在经历了20、30年高速增长以后，当人均收入平均达到1.1万国际元，我说的国际元是购买力指标不是现价美元，几乎无一例外出现增长速度回落，回落速度一半。我们注意到这个现象以后，就观察中国发展，中国和这些经济体增长的轨迹我觉得相似度很高。我们把中国作为一个整体，中国31个省市自治区发展的差距比较大，我们分成六组进行分析。我们分析了一些重要的人均实物量包括人均汽车、人均钢铁、人均发电量这些指标，最后得出的结论令我们意外的。

    到2013年到2015年期间，中国也会进入经济转换期，高速增长转入低速增长这是五年前提出的判断。我本人也在不同场合讲过这个观点。但是那个时候多数人是不认可的，最近两三年，大家的共识是在增加的，增加不是因为我们辩论了或者我们讨论了，而是因为事实，中国经济实际上已经进入这样一个增长阶段的转换期。

    具体来讲，所谓转型再平衡，经济的底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认为有三个条件。

    第一，高投资要触底。

    第二，严重过剩的产能要调整到位。

    第三，新的增长动力要逐步起来。

    第一个条件，中国经济高增长这么多年，主要是高投资。而高投资我们过去做过一些分析，大体上由三部分组成，基础设施大概占整个投资20%到25%，房地产占25%左右，制造业投资大概占30%以上，这三项合起来可以解释中国投资大概80%到85%。而制造业投资又直接依赖于基础投资房地产和出口增长，所以我说我们高增长要触底，高投资要触底，高投资要触底，三只靴子要落地。三只靴子就是出口，出口已经触底，去年增长2%，今年看来上半年基本上是一个为零的增长，原来定的目标6%左右，现在看来是比较难的。

    基础设施，基本上已经触底了。基础设施占整个投资比重最高的时候，应该是在2000年左右，最近几年基础设施是政府作为稳增长的工具，波动是比较大的。

    剩下就是房地产，房地产从去年开始回调，目前还没有到位。房地产去年12%，我们原来估计今年会降到7%左右，但是今年1到5月份实际上降到5%左右，5月份是零。房地产怎么走势？实际上，总的判断是一个历史性的拐点并不是周期性的波动。为什么这么讲？因为构成房地产的70%左右的城镇居民住宅历史需求峰值大概是1200到1300万套住房，这个峰值去年达到了。达到了以后，整个房地产投资量应该说还是有的，但基本上就要持平，甚至将来逐步下降这么一个态势。所以从今年情况来看，房地产投资到底增长有多少呢？我觉得今年能保持一个正增长就相当不错。下一步很可能出现负的增长。

    基础设施，我们5月份有一个变化，已经是低于20%了。最近我们也在探讨，基础设施保持20%，可能吗？一个是能力的问题，再一个必要性的问题。我们估计将来很可能会降到15%左右，制造业投资实际上已经降到10%左右

    第二，我为什么讲转型再平衡？实际上是供求平衡的问题。刚才我讲高投资的回落，讲的是需求的逐步回落，需求回落同时，供给实际上也应该相应回落。那么供给是什么？供给就是满足刚才讲的基础设施、房地产这些产业，主要是我们一些重化工业。但是需求降得相对比较快，供给降得比较慢，所以现在出现严重产能过剩。另外一种表现也是我们最近讨论得比较多的通缩，就是KPI，工业品出厂价格已经连续39个月负增长，最近负的是4.6%几。我们最近做了一个分析，五大行业，煤炭、钢铁、铁矿石、石油、石化这五大行业它的KPI大概是负20%左右，这五大行业占到整个工业KPI回落50到80%。过去经济回调有一个挑战性的现象，企业盈利水平下降，五大行业盈利水平下降占到整个工业盈利水平下降的70%到80%，所以我们现在要解决这个问题，要相当大幅度去产能，煤炭和钢铁去产能要到20%、30%，20%、30%以后才能盈利平衡，企业才能盈利。东北、河北、山西等等地区，财政收入才能恢复增长。但是各个地方都不愿意自己减，都等别人减，都在那耗着。

    下一步，底在何方？未来速度将会稳定在什么水平上，更加重要的，是我们速度应该有效益、有质量、可持续的增长，这是我们最值得讨论的问题。

    说了这么多，拐回来讲，目前下边那个底现在还没探着的。这个底，我们做过测算，大概低于7%，应该在6%和7%之间，应该是在今年或者明年，我想不会时间太长，今明两年是能够触到这个底。今年定的增长目标是7%，我想经过努力以后，争取能够达到。但是我更关心的，我们即使有了这样的速度你的效益状况怎么样。

    第三个问题，需要培育新的增长点。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这个中国还有一定的潜力，我们还是有空间的。是不是一定是要继续修公路？盖大楼才叫投资？有没有别的投资出路，下一步增长点要盯着新的产业。中国下一步所谓新的增长点，更多是集成效率、新的技术、新的发展模式、新的机制，比如现在讲的互联网+，潜力很大。另外像绿色发展、机器替代人工，这个东西不是哪一个行业，似乎所有行业都会覆盖到。

    我想点两个领域，一个领域，电讯的资费能不能降下来，咱们有关部门也是承诺把资费往下降，但是我也听到有人说，可能现在说降，也许会降。过一段时间它可能又会有其它理由把资费涨回来。为什么？它有这个动力吗？如果说它通过垄断有高收益，它一定会争取高收益的。如果是一种竞争性的环境，你把资费搞得高是没有人买你的产品，这种情况下，他就会主动去降资费，所以我们更需要解决怎么创造一个竞争环境。我们以前也讨论过，比如电信行业，基础运营商能不能让我们现在一些民营企业，实际上在电讯、IT行业他们相当有实力，能不能让他们组建基础电讯运营商进入这个领域去竞争一下，这个从长期来讲我们资费才有可能降下来。

    第二，投资。房地产还有没有潜力呢？我个人感觉到还有潜力，北京建房子，大部分地方都建了。但是最近搞京津冀协调发展，你朝东朝西看一下，北京到天津之间，北京到唐山之间，如果我们成为一个真正所谓的网络型的城市，一个城市带。在这个中间建设20、30个， 5万到10万人的小城镇，特别像年龄大的，不一定非要挤到北京，他到那地方买上房子，面积大一点，价格一般会低，房前屋后种点菜，空气很好，有什么事开个车，最多一个小时到北京，高铁20分钟就过来了。城里边很多一些制造业的企业是不是可以搬到这些地方去？实际上我们这个城市化，过去我们是几个大城市，它是传统，有时候是计划经济搞成的城市，不是真正适应市场经济。网络型大城市、中等城市、小城市合理分工，我们应该朝这个方向发展。

    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就会看到，逐步在开口子。城里边人想下乡，城里边的人员、资金叫资本，工商资本，特别我们土地，这些要素能不能动起来，这个实际上有很大潜力，这条路能打通，我想中国基础设施建设，房地产的建设还有相当大的潜力。但是这个方面，包括我们认识上、法律上、制度上很多的障碍，你现在城里边要下乡，难度还是比较大的。能不能把这个东西打通？什么地方效率低，效率低是要素不流动的地方，你去看看，这些地方实际上就是我们下一步发展的最容易得手的最方便的新的增长点。但是这些地方，也是需要我们改革，来把这些路子打通的地方。所以这个也就是回答刚才讲那个题目，中国经济反转，前景是可以预期的。我刚才讲了三个方面的条件，我觉得最重要是最后一个条件，我们需要培养新的增长动力。但这个新的增长动力又和改革紧密联系在一起。

所以我们只有进一步深化改革，进一步的提升我们的效率，当老的增长动力逐步达到一个新的均衡点，把这个过剩产能取掉，使我们恢复盈利能力，同时又有新的增长动力，逐步培育起来的时候，我想中国经济下一步发展的时候就到来了。